與建業先生相識,已有四十余年了,當時的教育界正奉行“走出去,請進來”,“讓工人階級和貧下中農走上課堂”的旨意,我代的是語文課,曾考入的是中國語言文學系,而建業是優秀的青年工人,且發表了不少各種樣式的文學作品,所以便請他來講文學與人生的有關話題,建業結合自身的生活體驗,講得生動活潑,果然贏得學生的喜愛與稱贊。過后他寫下作品,得暇常在一塊兒敘說,于是一種愛好文學的情緣,就深深地結下了。
2008年3月,建業出版了他的第一本文學作品集《鄉野》,全書19萬字,共分六大部分,以小說、散文為主。作品中整體的話語,無論是主人公的對話,還是作者的交代,無論是中篇巨制,還是微型短章,均帶有濃郁的鄉土情和特定的地方味,任看幾句如“那紫紅紫紅的兔兔花兒、黃圪燦燦的馬茹花,粉圪丟丟的山桃花,尾巴長長的野麻雀,土不溜溜的肥山雞,洋圪涼涼的山泉水,花圪楚楚的雀雀蛋……”“杜梨把個小嘴唇撇得長長的,喲,稀罕死咧,當著這么多人假眉三道也不嫌寒磣,肯定想山杏姑娘想炸咧”等等觸目皆是。如此運用提煉了的本土方言,極符合當地的環境和當代的人情。另外作品中的《社會大觀》部分,是緊密結合現實,進行藝術創作的上好素材,可建業從此再未運筆去寫,這不是他的“發懶”,而是他的聰明,因為文學作品到現在已成了文學愛好者圈內的事,社會的轟動效應少了,可要向省級文藝刊物發表一篇作品,又實屬不易,于是建業便利用他駕馭本土語言的長處,去搜集研究民俗風情和方言土語的又一文化領域。
2009年3月,建業出版了他搜集整理的《民俗故事》,全書23萬3千余字,分節日習俗、婚禮習俗、生活習俗、喪葬習俗和俗語故事五大篇,計有120多條。民俗故事,是我國民俗文學史上的重要組成部分。最早的神話傳說,如盤古出世、女媧補天等,均為上古人民生活、生產的折光反映,以后的各種社會、各個朝代的重大事件、杰出人物和人民生活中的紛紜萬象,都在民間演繹出美麗的文學故事。建業的這部書,反映的是蒲縣、臨汾市,乃至整個晉南民間歷史悠久的生活習俗,這些習俗的出現,先是傳聞,繼而經多人的修正補充,終于得到了廣大勞動人民的認可,并約定俗成為一種禮儀,一種百姓遵循的日常生活守則,一種堅定的信仰和對未來的幸福向往。民俗故事與封建迷信毫無關涉,它給人以物質精神追求的正能量,是“細浪拍擊的岸峭,是小草的卷須間或會纏繞的樹,是云天里一個閃亮的信號,是悲傷的靈魂的一座圣壇(托·瓊斯《四行詩集》)。法國著名社會活動家拉法格曾指出:”民間文學是人民靈魂的忠實,率直和自發的表現形式,是人民的知己朋友,人民向它傾吐悲苦歡樂的情懷,也是人民的科學、宗教和天文知識的備忘錄。”
建業用了40年的時間,經常去采訪蒲縣農村愛講民俗故事的人,也間或到不同的專業和外地去采風,然后精心地整理歸類,再用老百姓喜聞樂見的文字表達出來,他做了一件十分辛苦而有意義的大事。
2012年8月,建業出版了他的《蒲縣土話賞析》,全書共17萬4千字,列土語220多條,另附“鄉土成語”和歇后語若干。方言土話是一方地域的母語,千百年來人們依靠它交際、交流思想,表達感情,達到互相了解,依靠它生產勞動、生活、向往、克險歷艱、分享成功的快樂。建業的這200多條土語,給人畫出了一幅生動的感性的存在發展的人生畫卷。方言土語與普通話并不矛盾,后者為民族的共同語,前者為人們出生地的語言,“鄉音不改鬢毛衰”,當人們一看到或聽到這些土語時,便會激起熱愛家鄉,留戀故土的情思,如果你是外地人,你看到或聽到這些蒲縣土話,也一定會引發你對你出生地語言的不絕回味。方言土語也循著整個語言發展的規律在變化,甚或消亡,如當今農村的兒童,有不少到縣城讀書,出外打工者也把他們的孩子帶到身邊,所以家鄉的土話對他們漸漸地陌生起來。建業的精心收集,正是適時地挽救了這一宗寶貴的文化遺產,其功德是無量的。近年來,我看了好多本方言土語書籍,它們各有所長,但不少只停留在土語和普通話的比照上,建業作了全方位的努力,每一則土話,給依次的正音、釋義,那好聽的聲、韻、調,特殊的漢字字形及其構詞能力,所含的豐富意義,實不亞于聽了一堂語言課,還有接下來的探本溯源,又牽引起諸多的歷史故事,直讓人深思遐想,最后設置下應用的具體情景,又使人如聞其聲,如見其形,如到了當地去觀看去體察。這220多條,就整體的構建看,均成了文情并茂的微型散文。
席建業的這三部作品,充溢著如此熱愛鄉土的情懷,他是一位本土文化的開掘者和守護者。 張梅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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