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閑時看月光

喬兆軍

　　《記承天寺夜游》里有一句：“月色入戶。”蘇軾見月光融融，穿門入戶，即披衣起床，約知友夜游承天寺。并感慨：何夜無月?何處無竹柏?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!

　　“閑”，多美好的一個字!繁體的寫法是門中一個月，意思是倚在門邊看月亮。讓人想起有月亮的晚上，晚風習習，秋蟲唧唧，寂寂的夜色里，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孩倚在門前，抬頭望月。香霧云鬢濕，清輝玉臂寒。閑，原來和月亮有著扯不斷的情思。

　　正在電腦上準備第二天的課，有朋友發來一個聲音文件。聽聽歌兒提提神，一看文件名是《春江花月夜》，這小子，還有這份閑情逸致。難得他一片好意，打開，古箏清脆、玲瓏的聲音像月光一樣彌漫了整個屋子。“江流宛轉繞芳甸，月照花林皆似霰。”以前只覺得這首詩美，不想曲調也別有一番韻味。靜下心來想想，整天忙得兵荒馬亂，心累、身累，錯過了多少春花秋月，忽略了多少良辰美景。人呀，什么時候才擁有一份閑適的心情?

　　記不清楚，真正欣賞月光是哪一年的事。忙碌的生活是一雙大手，曾把整段記憶掐去。

　　憶起鄉下老家的夜，鄉下的夜是睡在搖籃里的嬰兒，恬適安靜，聽得清它均勻的呼吸。在月滿大地的晚上，辛勞了一天的父親，會端一杯大葉子粗茶，和鄉民一起云山霧罩地閑聊。鄉下的月亮圓、清、亮，小時的我會踩著月光散步，去捕捉冷月未退時，郊外草葉上凝結著的霜。

　　在異地求學，是無暇看月光的，也不想看，城市的月亮像一枚沾了灰的硬幣，鑲嵌在灰蒙的天空。還記得10年前在一個大排檔里，幾個“狐朋狗友”噴著酒氣的豪言：10年后開著法拉利相會。10年一揮間，諾言像風一樣飄落，能開法拉利的不多，踐約者更是寥寥，現實和理想就差了那么一大截。 有朋友邀我喝茶，是那種能瀉火的菊花茶，我們相視苦笑。都在這個生活中撲騰過一陣子，都帶著遍體的傷，理解。那晚月光似水，有風吹得樹葉沙沙，月光便動蕩了起來。我們都靜默不語，任時間的指針滴答作響。茶和月光都是安慰心靈的尤物，將淡淡的心事托付給月色，一切都變得平和而恬美。

　　也就在這個夜晚，萌生出一種想回鄉下老家的感覺，想月光下朦朧起伏的山，月光下歡跳的水，想父親勞累一生仍然豁達的心情。繁忙的生活中，歷盡了滄桑，才想起月光是最好的安慰。因為，擁有月亮的一雙純潔的眼睛，才看得見世間一切美好。心里有一片月光浮動，就會淡然的對待身邊的得失榮辱。苦也罷、樂也罷，都會被它撫得妥妥帖帖。